【贺红】雇佣关系9
九、出头
一大清早，鸟语花香的，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，在地板上投落一片米白。贺天闷哼着醒来，把脸埋进软和的枕头里，缓解宿醉的头痛。昨晚半夜被尿憋醒，解决完后他就回床上了，期间昏昏沉沉的想起自己借着酒劲对莫关山耍的无赖，但沉重的睡意不由他细想，就抱着有点纠结的欣甜睡了。
等到当时的一幕幕清晰起来，贺天用力的揉着头发，焦躁的坐起身。
昨天莫关山是怎么回去的？好像还下雨了，他拿伞了吗？该什么时候联系他，又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？
他知道其实一句“喝醉了”就能解释所有，但是昨晚自己的意识明明是很清醒的，这个说法在莫关山那里可以蒙混过关，但对自己却行不通。
贺天深吸了一口气，感觉窗外天气很好，只是他感受不到那种该有的欣喜，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手机铃声适时打破了他的消沉，他按下接听，见一清新活力的声音传出来：“早啊，阿贺贺！起床了吗，吃早饭了吗！”
贺天清了清嗓子：“干嘛？一大早献殷勤。”
“语气好差！别生我的气嘛！”
“没生气，说吧，什么事？”
“嘿嘿，昨天真的不是故意放你鸽子，下午我和展希希请你们吃饭啊，我是很认真的想要赔罪，你不能不来。”见一哀求道。
贺天抓住了重点：“我们？”
“对啊，你和莫大厨，他昨天也帮忙了是不是？下午五点半在城市花园可以吗？”
“不行，”贺天揉了揉眉心，“太晚了，他要工作。你要是不想耽搁他的时间，就安排在四点。”
“四点？可以可以，我什么时间都没问题！那我去通知他了，你要来哦。”
“行。”
贺天挂了电话，发觉自己口干舌燥的，是一种紧张的表现。他知道多想也没用，立即起床洗漱，今天必须要马力全开才行，早点结束工作，才能准时去赴宴。
莫关山接完见一的电话，被对方热情亲昵的语气腻得出了满头汗。这货好像对谁都这样，激动的时候还会把人的名字叫成叠词，比如刚才就叫了他好几声莫山山，不知道是不是还会把贺天叫成贺天天，噗。
这样的邀请他拒绝不了，反正这一个月没少偷偷摸摸的请假，也不差这个把小时的吃饭时间。餐厅现在运转得很好，人手充足，不用主厨每时每刻都盯着，六点前能回来就好。就是感觉师父回来以后，多多少少也看出一点端倪，只是他老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的，时常摆出一副孩子长大了，总要多过点个人生活的欣慰表情，让他很尴尬。
下午二到四点正是餐厅最空闲的时间，三点半莫关山换了衣服，跟经理打了声招呼，说出去办点事。
城市花园是A市颇有历史的饭店之一，两年前开国际峰会的时候，就是在这里接待的外宾，他师父作为名厨受邀而来，展示传统技艺，莫关山有幸跟着一起也没少来过。
见一和展正希已经到了，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，见一还是老样子，夸张的朝他挥手，生怕人看不到。落座之后，莫关山看了看旁边的空座：“贺天呢？”
“贺总忙着挣钱呢，刚刚说要晚点到。”见一咬着吸管，喝了一口加冰的水，抬手看看时间，“这下好了，他来得越晚，我就越是跟他扯平啦，哈哈哈。”
虽然知道这是句玩笑话，但莫关山还是听得有点不是滋味，偏头去看给他上茶水的女服务员，见一趁机要了菜单。
“对了，他说你平常四点就吃晚饭啦？提醒我要照顾好你的吃饭时间，这小子想得够周到的，我们先点菜吧？”
“先等他，不用顾虑我。”你放的又不是我的鸽子，莫关山心想，自己连个连带受害人都不算，不过是拿钱办事，今天他就是个来作陪的角色，认真道，“你不是要谢罪吗，贺天才是你的主要赔罪对象吧？态度端正一点。”
见一眯长了眼睛看他，像某种狡猾的动物：“你们两个唱二人转呢？一个让我先点，一个让我等着，我听谁的？我听谁的，展希希？”
见一以一个求抱抱的姿势垂直扎进展正希怀里，被展正希不动声色的按住了，不让他再往里靠：“再等二十分钟。”
要是放在以前，莫关山一点也不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什么，因为见一就是那种动辄撒泼卖萌的类型，但现在总觉得这两个人腻腻歪歪的，看得他很是别扭。刚刚把意中人追到手，他可以理解见一的喜悦，但是一想到这样的幸福是建立在谁的痛苦之上的，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
莫关山默默的咳了一声，提醒的意味过于大了。见一对这方面很敏感，推开展正希跟他闹着玩的拳头，对莫关山歪头笑道：“说起来，大厨师应该知道了吧，我们几个的关系？”
莫关山吞吐了一下，他和见一除了上周聊过很多口味偏好方面的话题，其他交流并不多，但又觉得贺天不可能告诉他这件事。
“贺天跟你说的？”见一问，看见对方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，随即解释道，“你别紧张啊，我又没让你卖队友，就是感觉。我只是比较意外，阿贺竟然会……说明他挺信任你的。”
或许急着活络气氛，见一伸出手指戳了戳展正希的脸：“他还说什么了？有没有告诉你我们两个是幼儿园就认识的，这家伙小时候特别可爱。”
莫关山摇摇头：“我知道你们俩心里高兴，但是一会儿他来了能不能别这么……”
“啊，哦……”见一很有眼力见儿的正襟危坐，不敢再秀恩爱了。本来他只是猜测，现在坐实了之后反而适得其反，觉得莫关山完全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，指责他是个坑蒙朋友，辜负兄弟的混蛋。
莫关山也感觉出了尴尬，使出了多年的秘技尿遁：“那什么……我去个厕所。”
刚走出大厅，转进走廊，莫关山没想到见一会跟来，老高的一声叫住他，称呼令他差点跌倒。
“莫山山！”见一搂着他的脖子，跟他勾肩搭背，开门见山的道：“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混账的？”
莫关山比了个“嘘”的手势，快速把他拖进了厕所，要是这个大喇叭有电源，一定早被他戳成渣渣。
见一觉得他这个样子特别搞笑，一路上跟被点了笑穴似的，莫关山关好了门，转头看到他嬉皮笑脸的样子，脸色沉下来：“你刚刚问我什么？”
“你觉得我该死吗？”见一收敛了笑容，半真半假的问，双眼直视着他，神情里难得有一丝愧疚，但那也不过只是愧疚。
“该。”莫关山道，他不想为贺天申诉什么，那样只会让贺天显得更难堪，仅仅是从个人的角度做出评价，“事情全都是因你而起的，结果你好像永远都是这副样子，你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要解决问题吧？是不是总想着时间会解决一切？其他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从来就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？”
莫关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，简而言之，他觉得见一就是一个没担当只会缩在壳里的假把式，而贺天无疑就是那个为他遮风挡雨傻不愣登的壳。
见一倒是听懂了，哈哈笑了几声：“所以呢，你这是在为贺天鸣不平吗？可我们之间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啊？”
“是，我不懂，你就当我没说过好了。”莫关山按捺下心里的火气，尿也不想尿了，洗了把手，“我先出去了，待在你身边迟早得遭殃。”
遭殃。见一的耳朵里只留下这有意无意的两个字，皱起眉毛抓住了莫关山的手臂，挑衅道：“你是觉得我待会儿应该表演一个负荆请罪呢？还是切腹谢罪呢？”
莫关山厌烦的看了他一眼：“你给老子认认真真真心实意的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就完了！对不起！对不起三个字你会写吗！”
见一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，瞬时也炸起来：“我他妈就奇了怪了，你是谁啊，有什么资格管我跟他的事！？”
“放开老子，神经病！”
莫关山挣脱不开，见一也不打算放过他，继续剥他的逆鳞：“可他就是喜欢我啊！喜欢得什么都不要了，只差没跪下来了！”
贺天的模样顷刻间闪过眼前，莫关山只觉得心脏一紧，瞬间把拳头狠狠挥了出去。见一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吃了他一拳，栽倒在盥洗池上。
“你他妈把话给老子收回去……收回去！”整个男卫都震响了莫关山怒不可遏的声音，“你把他当成什么了？救命稻草？用完就扔？！”
见一被莫关山提着领子拎起来，但他从来都不是会甘愿挨打的角色，此刻胸中只有疼痛带来的一腔怒火，立即曲起膝盖反击，顶在莫关山肚子上：“干你屁事！？你他妈管得着吗！？”
莫关山吃痛的咳了一声，但没放手，一把将人拽到地上，又给了他一拳：“为什么从来都不直视他的感情？”
“因为我不能跟他一样认真！”见一把他从身上推下去，也照脸给了莫关山一拳，破口大骂，“失控的时候总有一个人要负责踩刹车！你懂吗，你懂吗！傻逼！”
“不懂！傻逼！”
莫关山再一翻身把见一摁下去，两个人一人一句傻逼混蛋的扭打在一起。
路人们频频围观，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敢去拉架。展正希是看时间过得有点久了才发觉不大对劲，等快到卫生间的时候听到几个人说里面有人打架，立马就慌了神，他冲破围观的人群，把见一从地上拉起来。
“你们两个怎么回事！”展正希大吼，见一隔着他使劲的伸长腿想要踹人，但被死死的抱住了。
路人们见终于有人出面，才有人去拉了一把莫关山，却被他不识好歹的打开。莫关山双眼发红，胸口激动的上下起伏，咬着牙跟见一寸步不让的互瞪。
他尝到嘴里腥甜的铁锈味，随手抹了一把乌七八糟的口鼻，理智慢慢恢复过来。展正希拉着见一接了一个电话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察觉到电话那头是贺天。
莫关山像是被一盆凉水完全浇醒，立马从地上爬起来，寻着门脚底抹油的跑了。他怕走前门会跟贺天正面撞上，借着对酒店的熟悉程度，躲躲闪闪的绕到后门，彻彻底底落荒而逃。
他一边跑一边想，今天这算是个什么事儿！自己就是一个活脱脱多管闲事的二逼，把局子搅黄了不说，还不知道会给贺天添多大麻烦。最重要的是，他觉得他把见一给打了，贺天肯定会记恨自己。
西斜的太阳把整条大街染成绚丽而刺眼的金色，他抬头止了一会儿鼻血，朝前面的公交站台走去。
贺天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，展正希正在帮见一洗脸上的鼻血，周围还聚着几个看热闹的人，贺天烦躁的把他们赶走。
“见一，怎么回事？”贺天扫了一眼惨不忍睹的现场。
“我他妈还想知道呢！”见一大吼，立马又被展正希按下去，对着水龙头冲脸。
贺天看他这个样子，感觉比从电话里听到的还要吃惊：“莫关山打的？”
“是啊！你养的好狗！会护主人，争着抢着给你出头呢！”
“他不是我的狗。”贺天厉色道，“他人呢？”
“刚刚走，你没遇到吗。”展正希说。
贺天转身就要追，临走前看了展正希一眼：“照顾好他。”他又重复了一遍，“以后都照顾好他。”
展正希认真的对他点了点头。
见一抬起头来，忽然把人叫住：“贺天，你是不是喜欢他？”
贺天没回头，稍微想了想。虽然他从来都不愿承认，心动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。
并没有思考太久，他语调清晰的答道：“是。”
时间太长，时间又太短，贺天争分夺秒的追了出去。
老饭店门口便是闹市，此刻正值下班的高峰时期，开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，形形色色的人生百态，光怪陆离的城市风景，贺天喘着气，胸中鼓噪不已。
在哪儿，在哪儿，人在哪儿？
莫关山，你他妈的在哪儿！